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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零五章 大战殷惟郢(7k)

  第四百零五章 大战殷惟郢(7k) (第1/2页)
  
  惊觉人死的尖叫声此起彼伏,锅碗瓢盆砰啪相撞,风似地刮过耳畔,数都数不尽,清风馆像块豆腐在油里滚了一遭。
  
  偌大的大堂里则冷冷清清,魏无缺随意拉开椅子,自行点上了茶水,任凭惨叫声过耳也不为所动,他知道叫得越惨烈,就证明死的人越少。
  
  真正的人间炼狱是近乎无声。
  
  台上的旦角唱完了戏,听着那些惨叫也发慌打哆嗦,瞧见魏无缺像个没事人似的坐着,慌乱间真是又惊又奇。
  
  魏无缺微抬眼皮道:
  
  “唱得不错,是宝剑记的哪一出?太久没听戏,一时想不起来了。”
  
  见这人着装不凡,旦角敦敦实实行了一礼:“回这位爷,是林冲夜奔那一场。”
  
  “就接在风雪山神庙、火烧草料场之后的?”
  
  “是的爷。”
  
  大堂内无事发生,旦角心里稍微安定下来,就又问:
  
  “爷你可还喜欢?”
  
  旦角自觉唱得不错,这话问出口,就是要等人一番夸赞,再回几句谬赞谬赞,旦角“谬”的口型都做出来了,却听到魏无缺一句:“不喜欢。”
  
  “谬赞了…”
  
  旦角及时止住,一时惊异得卡住了口型,半晌后道:
  
  “爷怎么不喜欢?是小生唱得不好?”
  
  魏无缺摇了摇头,问道:
  
  “你唱得不错,却不衬我心意,我不喜这故事。”
  
  “哪不喜,是觉窝囊?可这林冲躲了一劫,之后就杀回来了。”
  
  “那林冲夜奔之后呢?”
  
  “落草为寇了呀。”
  
  魏无缺挂起笑意道:“就是这不喜,大好男儿,青年才俊,合该扫清奸佞,为天家所用才是。”
  
  原来是这不喜…旦角一瞧魏无缺的衣服,显眼的斗牛服,正儿八经的官差,也无怪乎听这些水浒戏不喜了。
  
  旦角微一琢磨,把话滚溜一说,顺着人意思圆话道:“水浒一百零八星聚义,之后仰赖宋帝圣明,齐齐受招安,也是为天家所用,报效于社稷啊。”
  
  魏无缺已是起身,负手缓步朝大堂外走去。
  
  临走前,他把三四钱银子留到桌上,
  
  “说得不错,我正想去招安。”
  
  旦角几步跳到台下,双手把银钱一怀,掂量起分量,放牙便小心一咬,脸上就乐呵一片,别人收不收招安不说,自己这“林冲”是真想受招安啊。
  
  ………………
  
  一手按住头颅,陈易将唐泽魂魄抽出,拘束掌心,飞快抽魂索魄。
  
  他感受到唐泽临死前的释然与不甘,像是梅花鹿的一时失足、坠入万丈深渊,起初时声嘶力竭,到了后来却慢慢宁静,最后砰地一声巨响,化作了一滩烂泥。
  
  陈易虽能理解,但不为所动。
  
  只因自己自认不会死。
  
  渐渐的,绝巅踏云的步伐在脑海里演练出来,仿佛有个小人在一遍遍走桩,脚下并非木头,而是悬崖峭壁。
  
  步伐轻盈又稳当,而且越来越快、越来越快。
  
  初时的慢是为定立犄角岩石,动为纵身飞跃,沿左右而动,行走如龙,回身若猴,讲究上腰抓落点,下腰重发力,就如攀山登岩的梅花鹿。
  
  真气汇入其中,绝巅踏云到手,陈易好久没有这种学到功法的兴奋感了。
  
  不因别的,实在是见猎心喜。
  
  唐泽施展绝巅踏云的景象仿佛还回荡在脑子里,陈易下意识人随念动,在屋脊上踩出几步,碎裂的瓦砾划着落下,他看上去有些歪歪斜斜,待发现有人靠过来时,急停脚步,哈哈一笑置之。
  
  但见魏无缺的身影落了过来,月色下缓步靠近,后者眸间带着欣赏之色。
  
  陈易停住脚步,淡淡道:“谢过魏座主。”
  
  “我没出手,何必谢我?”
  
  “因你没出手,才要谢你。”
  
  魏无缺闻言而笑,慢慢道:“你武功不错,不知师出何门,只是你实在杀性太重,可你分明不嗜杀,但偏会杀。”
  
  “不嗜杀怎解,偏会杀怎解?”
  
  “你分明不嗜杀,但偏会杀,”魏无缺扫了眼唐泽的尸体,缓缓道:“我看过那几具尸体,都是一刀见血,有些人会享受杀戮的快感,杀得极慢,宛若凌迟,可你杀得很快,也不杀无辜之人,所以我说你不嗜杀,但又偏会杀。”
  
  陈易把这番话听在耳内,他面无表情,魏无缺说得不无道理,自己不是个天生嗜杀的人,可一路以来,杀的人从来不少。
  
  魏无缺捕捉着陈易的神色,慢慢道:“我名魏无缺,字怀瑕,我的名,一听就知道是天家的太监了。你这种人我见过,喜鹊阁里我有许多同僚都是如此,将杀人当作解决问题的良方,以为杀光了,便一切都解决了。”
  
  陈易默不作声。
  
  魏无缺凭着月色微光览视陈易神色,抛了砖,就要引玉,所以他缓缓道:“既然你曾是京城千户,那么何苦继续飘荡江湖,想你辞官,是因昔年林党把持朝政,奸佞当道、贪污腐败、如今一年过去,林党的根须已慢慢拔除,公子无需再顾忌林党为非作歹……”
  
  话音还没落下,陈易就把手抬起道:“我就是林党,为非作歹有我一份。”
  
  魏无缺停了一停,而后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,随后打圆场道:“看来你曾得林阁老赏识,士为知己者死固然不错,只是何必做不食周粟之事?忠心可嘉,但这是愚忠而已。”
  
  “当年我第一个出卖了林阁老。”
  
  魏无缺一下给整沉默了。
  
  陈易迎着他的视线,摇晃了下脑袋,魏无缺抛砖引玉,自己又何尝听不出来?
  
  只不过自己半年前才逃出京城,摆脱安后的掌控,如今屁股都没捂热呢,又要给人家鞍前马后?
  
  好半晌后,魏无缺才又开口道:
  
  “与我共事后,官复原职、甚至更上一层楼也未尝不可。”
  
  话都有些干巴了,方才讲忠义不成,眼下就直接抛出甜头。
  
  如果还是之前,说不准陈易也不妨会考虑着半答应,只是如今跟宫里近乎决裂,还是免了吧。
  
  他摸了摸衣衫下的玉坠,道:“魏座主,在江湖飘荡惯了,想招安还是免了吧,我天生就是个想过好日子的人,做不了什么御猫御鼠,更想当楚留香、陆小凤。”
  
  御猫御鼠魏无缺自然听过,出自三侠五义这类公案武侠,里面的侠客尽数辅佐于官府,于清官麾下惩奸除恶,但这什么楚留香、陆小凤,他是真没听过。
  
  “楚留香、陆小凤,哪方的大侠?”
  
  “武侠话本,古龙写的。”
  
  “我倒没听过,只怕在这地界不太出名。”
  
  魏无缺见陈易心意已决,也不再招揽,他扫了眼地上的唐泽,走了过去,把手按尸体脸上硬是一撕,就见一张面皮被扯了下来,露出了另一张有些血淋的脸。
  
  魏无缺慢慢道:
  
  “看来真是昆仑派掌门,你竟然能猜到。”
  
  “其实我怀疑过他是孤烟剑,但我总觉孤烟剑要更厉害。”陈易缓缓道。
  
  孤烟剑与断剑客师出同门,陈易觉得怎么想,都应该是三品境界,而不是四品境界。
  
  除此之外,练过杀人剑,陈易明白杀人剑的剑意偏向果决,不同于杀人刀的快意,杀人剑是摧枯拉朽的果决,所谓一剑有真意,可斩二两风,若剑如其人,绝不会像唐泽这般忌惮来忌惮去,四处玩弄心眼。
  
  魏无缺道:“他不可能是孤烟剑,他就没见过孤烟剑的真面,也没听过孤烟剑的声音。”
  
  “没见过真面可以理解,但没听过声音?”陈易略微困惑,“难道说…”
  
  魏无缺慢慢揭露道:
  
  “孤烟剑不会说话。
  
  他是狼孩,是个哑巴。”
  
  陈易闻言震了一震,眼眸微微眯起,魏无缺这话说得何其惊世骇俗。
  
  与断剑客师出同门的孤烟剑,竟是狼孩。
  
  所谓狼孩,往往都是那种被遗弃在荒郊野岭的幼童或小孩,都不会说话的年纪,就给丢到山里等死,而在这些孩子,有一小撮人不知幸还是不幸,会被母狼带走抚养。
  
  最后养出来的人,不通人言、脑子混沌,行事与豺狼走兽无异,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。
  
  这样一个人,竟然能练剑,还能臻至三品境界,在江湖之上游走十数年,与武林人士打生打死。
  
  陈易不由问:“此话当真?”
  
  魏无缺淡淡道:“喜鹊阁的情报。”
  
  这话点明了含金量。
  
  陈易想了想,又问道:“那么,他去了重阳观剑池然后被发现行踪,如今一众西晋谍子掩护着他的下落,这些都是真的对吧?”
  
  魏无缺回道:“都是真的。”
  
  陈易点了点头,得到了魏无缺的确认,哪怕没有进一步的情报,他都能从中判断出很多东西。
  
  魏无缺转过头去,缓缓走到屋脊边沿道:
  
  “不久后,我会派人过来把这搜一遍,若是闵千户感兴趣,大可到翠峰院来寻,到时自有人接见你。”
  
  说完,魏无缺便自高处跳下,身影没入到夜色之中。
  
  于他而言,今夜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,陈易不难猜到,他之后得为新县令的事忙活了。
  
  屋脊上独留陈易一人屹立,冷月凄清,夜凉处刮来秋风,拂过他发梢,他三两步飞跃到尖顶,这时他才有时间俯瞰这座山同城,一半是过去的繁华,一半是如今的凋敝,时间还没到一更三点,不是宵禁,但城中灯火却是屈指可数,多是青楼勾栏处,余下的是各家武馆。
  
  微风掠来,带着些许血腥气,脚下的清风馆仍在躁动,隐约可听见道人们惊慌失措的吵闹声,闹得鸡飞狗跳,陈易不用去猜,都能想到殷惟郢一副云淡风轻、人前显圣的模样,他不禁笑了笑。
  
  乌云拂去,月色打在脸庞,血雨腥风过后,陈易忽地由衷宁静,唐泽临死的执念、赵彦被斩的惊骇、以及一众砺锋阁杀手各异的面目,都不过是浮云掠过,再留不下半点痕迹,他不为所动,慢悠悠擦去剑上的血,迎月盘坐下来。
  
  “左右无事,何不赋诗?”
  
  轻敲剑身,剑鸣如乐,风助兴起,陈易想吟诗一首…
  
  不会。
  
  反而把自己弄得有些尴尬…
  
  再敲刀鞘,陈易清了清嗓子,想高歌一曲…
  
  太多人了,舍不下面子。
  
  没法子,陈易摸一摸腰间看看喝个酒咋样…
  
  摸了个空,才发现自己没喝酒的习惯。
  
  夜幕沉沉,皎洁光华伴清风,拂过喧哗吵闹,陈易就干坐着,也不知道该做什么,不作诗不高歌,就只剩仰天长啸一声,幼稚一回,可那样会被陆英和殷惟郢看见,像猿猴一样大叫,那就丢大脸了。
  
  抚摸着无杂念,陈易没来由地去想:如果是闵宁,她会做什么呢?
  
  ………
  
  凄寒的风刮过染血的土地,对半破开的牌匾一高悬一杵地,前是“恶人”、后是“山寨”,倒在泥泞血地的土匪头颅嘴唇微张,似乎还留着“西北玄天一只鸡”的黑话,血流不止一处,却四处寂静风吹、万籁无声,只见一侠客利落收刀,刀与鞘摩擦出呛啷声响,她按了按斗笠,昂头见夜幕烁着冷光,天上有繁星,地上无恶人。
  
  风吹过耳,闵宁左顾右盼,疑惑一问:
  
  “这恶人寨里怎么没一个恶人?”
  
  无人回应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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