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四章 赵均用 (第2/2页)
重又坐定的赵均用不再去看李二,视线转过来,朝着肤色黧黑的汉子桀然一笑,道:“彭大此言颇合赵某心意,这西城墙内外已是腥膻满地,枕尸狼藉,而今冬之气阴盛而阳衰,阴寒遇尸,恐酿大疫,实非久处之地,依赵某之见,趁着彭帮与汴泗帮尚有一人情未得偿还,我等倒不如渡舟悄然离去,投往濠州,有那座盐矿在,他日何愁卷土重来。”
那边话甫一落下,李二登时站起身,粗茧遍布的手掌重重击打在案几,声音“砰”地传出厅堂。
灯火通明的宅院里,六个带甲守兵闻声,不由举着火把,好奇地偷往厅堂方向一阵瞧,却在身子方侧出的霎那,一道愤怒的咆哮在厅堂那边响起,震得挂在屋檐的灯笼都在颤抖。
“赵均用!那些都是将身家性命交付我等的弟兄,为人之道怎可如此!怎可如此……”
院落里的守兵听着渐渐无声的责问,瞅着那边亮起的灯笼在摇晃,他们的视野当中,整座宅院的灯笼也在下一刻纷纷晃动起来。于是满院灯火错动,迤逦的落影在地面如水绵延,拉长的光影里,几头嶙峋的仙鹿石雕轰然往一侧栽倒,沉闷的巨响过后,烟尘在府邸飞扬。
看着陡然的惊变,六个守兵彼此对视一眼,目光格外淡然。
而这份淡然随着其间一人“母婢的鞑靼,又在攻打城墙,还高呼着什么收复失地的名号,可这本就是我们的徐州城,世世代代都是啊……”的轻声喟叹,六人的面色蓦然沉默起来。
岑寂片晌,有守兵低声言道:“咱们六人受命驻守此地,难以入阵杀敌,却是不知战况如何,不过咱的家弟入了那三营领将麾下,前日楼棚塌陷,他丢了半条腿,倒因此保下性命,昨日咱偷空回去看他,他躺在床榻沉默许久,一言不发,后来避开阿娘,哭着对咱说城墙防线悉数沦陷,怕是过不得几日,这徐州城……”
话到这里,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回廊处传过来,守兵连忙顿住言谈,与左右同袍目光稍作交错,各自不声不响地握上佩刀,面色警惕地紧盯不远处的垂花门。
不多时,一面貌寻常,额头宽广的中年男子穿过垂花门,行色匆匆,径自往厅堂而来,此人赫然便是王令。
六个守兵似与其相识,警惕的面色松缓下来,倒也未去禀报,只颔首一番示意,便目送王令进了厅堂。
过得一阵,亮在灯火里的厅堂传来明朗的笑声:
“这位故友倒是个痴情种,明知徐州战事,竟肯舍身而来,如此儿郎,又有何本事坐拥当今的驴牌寨,呵,此寨与其盐矿,合该归于赵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