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〇八章 锦绣心意难自明 (第1/2页)
话说景天在盘古之心闯了弥天大祸,临危之际又陷入昏厥,不省人事,可谓是净帮倒忙,教一众同门师长操碎了心,楚寒镜见状即着人把这惹祸精带回神剑谷,羁入石牢,一面疗伤,一面等候发落。
此时尚无人知晓,景天是遭遇了何等厄难。
九天玄女暗中施法唤起飞蓬精魄,而今他在昏暝之中,一体容纳二心,正争斗不休。
景天随身所携照胆神剑震鸣不已,此剑与飞蓬心血相连,又是当初助他神魂破开轮回封印之器,内藏一道天神精气,正是天界群仙要用之作为后手,以防飞蓬转世之身不听调遣。
飞蓬精魄原本只是一道心念幻象,非实非虚,质性纯阴,而今得了照胆泉魂相助,当即化假为真,真个能与景天争夺躯体。
二心相持,如坠梦里。
景天在梦中所见种种,正是所谓天界见闻,待他心气沮丧之际,神魂动摇,而真身又被带离盘古之心,不在琴心面前停留,九天玄女便趁机将飞蓬精魄唤出,一举将他降伏,如今飞蓬挟他“下界”,实则已占住体躯。待他被关进石牢,不多时便睁开眼来,神情姿态,已判若两人。
神剑谷石牢乃是专为羁押门人弟子所设,凡违背门规,乱造杀孽之辈,皆要打入牢中等候三世幻境公审。景天此番是无心之过,然而毕竟险些叫神剑门数代群豪四百年心血付诸东流,若不关入牢中吃罚,恐怕难消众怒。可怜他先前还振作精神,誓要做出一番功业,好争取上青鸾峰悟剑,以求拯救龙葵之法,而今这般心思,皆付诸东流,景天本心又哀又怒,然而却被飞蓬之魄牢牢压制,好比五指山下伏心猿,如何也动弹不得。
此人不知不觉换了个心神,然神魂体魄皆无异状,莫说是门中剑仙,事到如今,恐怕也唯有琴心庄梦蝶能窥得一二。
飞蓬自石牢中醒觉,一直默不作声,有人送来食水就用,送药问诊也从善如流,一直安之若素的模样,诸位同门问起他为何犯此大错,也不言不语,大家只当他惹了泼天大祸,心神封闭,故而性情大变,于是多是叹息几声便不再深究,却未曾发现此人正暗中积蓄法力,破解石牢阵法。
这边厢,楚寒镜与琴心调伏盘古元灵,总算没有真个铸成大错,旋即又得了门人飞剑传信,说是追根溯源,已探得封神邪法最初是东海一带开始流行,而当地妖法又是某个名号邪剑仙之人传出,即墨仙人照壁亦是此人篡改。
此事当即引来十二万般重视,楚寒镜广邀正道剑仙,穷尽四海五湖也要把邪剑仙缉拿伏诛。
邪剑仙倒也不愧为一代魔头巨擘,丝毫不曾遮掩行踪,一路在中土游历,携门人弟子传道授业,与各路豪杰交手斗剑,因其见识超卓,道行精深,斗剑千场更是从无一败,因此履及中土不过短短数年,便闯出好大名声。众人得知他从东海而来,又自号邪剑仙,故赠他个蓬莱怪客的名头。
待神剑门顺着各路同道指引,寻到此人当面对质,这邪剑仙竟也毫不辩驳,大大方方便承认了,且是有恃无恐的模样,他身旁的徒子徒孙个个耀武扬威,一面吹捧邪剑仙,一面又对正道群侠言语讥讽,鼓噪不休,好似漫天鸦啼。
楚寒镜乃第二代神剑掌门,名扬天下五百年,天下莫有不从者,而这蓬莱怪客十年前尚且籍籍无名,休说是在偌大中土,便是海外群岛、西极诸国,都不曾有闻听过他的威风,这样一个形貌老朽而道行精深之辈,许是多年潜修,一朝出世,欲图颠覆人界正统。现有四方剑侠齐至,饶他是怎样玄功盖代,都难逃恢恢罗网。
“邪剑仙,你既已认罪,倒也省了口舌之争,而今你若诚心悔改,自缚双手,尚有一线生机,如若再行顽抗,今日便将你炼作劫灰!”楚寒镜声色俱厉,长袖中笼住一道青白剑虹,在她十指间穿梭跳动,暂且含而不发,真个要出手,便是雷霆一击。
邪剑仙洒然笑道,“楚掌门不愧继云氏双侠之后,天下第一剑仙,本尊确然不是你的对手,但你也莫想就这样轻易叫本尊束手就擒。”
“左右是要做过一场,不必多言。”楚寒镜冷笑道,将手从袖中抽出,便似从匣中取剑,素手捏诀,拇指与尾指挟住一道青玉光虹,长不过三尺,霎时间却照彻河山,映得方圆百里,江水满翠,人面皆霜。
此行不单神剑门率众而来,更有巴蜀、江淮、齐鲁、昆仑、西极、东海各地名门宿老,英杰才俊,可谓正道之精华齐至,定要把邪剑仙之伙上下一体擒捉,同时也是做个见证,倘再有暗中修习邪法,为祸一方者,当如此例。
邪剑仙目睹楚寒镜手中那一道剑虹,面上又惊又惧,旋即大大赞叹,“好气势!好威风的剑器呵!敢问这一着,可有什么名头?”
“吾修此剑七十年,起初是山间顽铁一块,百锻成器,叫我抟炼出金英之气,又耗费一甲子采纳万象万气融入剑胎,终得十二万九千八百之数,以求太阳至真之意,可惜余道力浅薄,未竟全功,此后十年,每日化去百道气机,直至空幻无形,以求太阴至虚之意,然亦未能复现韩师绝艺。这一柄剑器,余便称为参商。”
群侠议论纷纷,都有些不明所以,也有道行高深、见识广阔的老修士能猜出这剑器的深意。
邪剑仙颔首道,“自古参商二星此起彼伏,永不相见,楚门主言语过谦,阁下早已脱离窠臼,另开门户,又何必拘泥过往?这参商剑,虽不能企及太阴太阳,但在少阴少阳之道上所得甚深,若本尊没有猜错,这剑器合该是一对,参剑商剑,一者出世,一者消隐。倘若阁下能真个叫两剑共存……那六界之中,又有谁人能做阁下敌手?”
“算你见识广博。”楚寒镜轻拂手中参商剑,人生不相见,动如参与商,这一柄剑器,便好似是她与楚碧痕,这其中寂寥难堪之处,就绝不止道行之玄妙,更有习剑者对人世红尘的感慨,有情有义的剑法,比之刻板僵死的招式套路,更添神奇,因为一旦领悟出这样的剑术,就代表此人已将全部的心神和热情都灌注剑中,是一重全新的绝妙境界。
“能得楚掌门这样招待,本尊三世有幸,可惜,今日你的对手却不是我。”邪剑仙此人倒也干脆,话一说完,立即招来一团亩许方圆的墨黑云气,将一众门徒裹挟其中,直朝西北而去。
楚寒镜咤了一声“好胆!”,将掌中剑器掷出,当空似一道天裂般的白痕,从她手心直直连至远处,迅若鸿影,刹那将黑云裁作万段,就有许多人惊叫着从云里落下,原是邪剑仙的那些徒子徒孙,本已化入黑气中,仍旧被这一道穷尽八荒的剑气寻摸至本体,封绝了一身经络,修为尽去,随即死鱼一样掉下来,恰被正道群侠一网打尽。
邪剑仙法力深厚,又兼道法神奇,倒是不曾被这绝世惊艳的参商剑斩了去,然亦受创,遥遥怒喝一声:“好剑法!领教了!”这便舍了众门徒,独自化一道血光飞遁而去。
楚寒镜本拟再追,忽而抬袖,打出一道云箓,聚拢灵气,幻化为一盏清净宫灯,三彩灯焰跳动,倏忽冲霄而起。群侠顺势仰头望,云空之中,不知何时竟徘徊一条透光水蛇,其大不可目测,只见其首而不见尾,眼含大日,通体被阳光染得金毫灿烂,一发声咆哮,方圆万里为之震荡,旋即俯身下潜,直朝灯焰奔去。
“这般灵术!是何人施法?”众人眼见水火交攻,料定声势惊人,纷纷施展手段护持周身。
水蛇绕火柱,夹缠间便有千万雷霆迸发跳跃,这般声势骇得天地都失却了颜色,一时间人皆不知所以,只觉劲风呼啸,待强光弥散,众人再看,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紫衫女,一副苗疆打扮,面罩紫纱,璎珞满身,端的标致风采,这女子凭虚而立,与楚寒镜遥遥对峙,二人搭了一招,皆不曾再动手。
神剑门人见邪剑仙遁得无影无踪,连忙追赶,余下众门派修士稍加躁动,有自告奋勇,随神剑弟子往赴索敌者,也有舍不得这边厢精彩斗法,安安心心留在原处者,不多时人便散开去些,声势仍不减退。
楚寒镜漠声讽道,“我当是谁,同邪魔为伍,尔真个叫娲皇蒙羞!”
此言一出,群侠便知眼前不是旁人,正是当代女娲后裔。娲皇有造化人族之功,护佑生灵之德,历来为天下百姓供奉敬仰,历代娲皇后裔一脉单传,皆为女子,子辈长大成人,母亲便要褪去神力,化作凡人,不日老死。为求自保,她们甚少显现人前,故而鲜为世俗所知,然其苗裔性情慈悯,最能舍生取义,凡六界六道之趣,不论天人神鬼,禽兽虫鱼,无不尊重感佩。
紫萱恨声道:“汝等狂徒封禁轮回,致使六界逆乱,怨气滔天,有甚颜面在我面前提及娲祖!”
女娲后裔此言颇为刺耳,这非但是口舌之争,更是法统之争,谁能占住大义,便能扛起大旗,否则人心不齐,一事难成。
楚寒镜哂笑,“六界逆乱?是谁的六界?怨气滔天?又是谁在发怨?我只知,而今再无什么天道能定吾生死宿命,神魔妖鬼,要嗜血食人的,倘来了便是个死!你莫非看不到人界繁华?这天下修道者如过江之鲫,村野凡夫亦能自力更生,路无野殍,河清海晏,唯独没人拜那神仙皇帝,莫非就是这些鬼神在发癫?是了,余敬你是娲皇后裔,可即便是女娲复生,站在余面前了,若要拦阻我神剑门大业,照样是赏她一剑!再敢自持高贵,行助纣为虐之事,休怪吾废去你的修为,打入石牢,羁押百年!”
“好大口气!我就在这里,看你有何手段,敢放此厥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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